追忆华裔艺术家黄齐耀：将中国画风带进好莱坞

[深度解读]

1942年，迪士尼著名动画片《小鹿斑比》与观众见面。不同于《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精致华丽，《小鹿斑比》简约的画风深深吸引了观众：简单线条勾勒的画面，让迷雾笼罩着的森林散发着神秘气质，简洁朦胧的画风营造出强烈的氛围感。这部电影曾被提名三项奥斯卡金像奖。2008年，美国电影学会发表了一个“百年各类型电影十大佳片”列表，《小鹿斑比》则在“动画电影”类别中荣获第三名，而赋予《小鹿斑比》中国画风的正是刚刚辞世的华裔艺术家黄齐耀。

黄齐耀 资料图片

动画片《小鹿斑比》 资料图片

满怀才情 半生坎坷

黄齐耀是一名电影艺术家、画家、书法家。80岁后黄齐耀专心研制风筝，制作了巨鸟和昆虫等样式，每月一次去圣蒙尼卡海滩放飞。其中一只风筝是身体有80节的蜈蚣，色彩鲜艳，意趣盎然。当地媒体称他为“20世纪最著名的美国华裔艺术家之一”。

虽然黄齐耀满怀才情，却半生坎坷。1919年，9岁的黄齐耀随父亲从家乡广东移民到美国，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因“排华法案”，黄齐耀父子曾被扣押在西海岸的天使岛移民站接受审查。《百年金山》的作者邝丽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天使岛被认为是西海岸的埃利斯岛，但天使岛的目标与埃利斯岛非常不同，埃利斯岛是非常欢迎移民的，而天使岛是专门用来把中国人拒之门外的。因黄齐耀的父亲曾在美国居住过，因此他很快就离开天使岛入境。黄齐耀被迫与父亲分离，独自在岛上被拘留了近一个月，也是被关押在那里的移民当中唯一的孩子。根据黄齐耀回忆，他因极度恐惧而啼哭不止。他说，自己在天使岛的每一天都很悲惨。

黄齐耀自小就表现出对绘画的钟爱，并受到父亲鼓励。少年时的黄齐耀展现出绘画天才，作为洛杉矶奥蒂斯艺术学院建校以来最年轻的暑期奖学金获得者，他16岁进入该校学习。上学期间，黄齐耀兼职学校教室和食堂保洁员，来换取一日三餐。毕业后尽管已在艺术界崭露头角，因三餐难以为继，黄齐耀于是与几名朋友合伙开中餐馆。这家名为“龙穴”的中餐馆由黄齐耀手绘墙面及菜单，在洛杉矶中餐馆里脱颖而出，吸引不少当时的好莱坞影星。

1938年，黄齐耀加入迪士尼，以水彩和蜡笔，将中国水墨画技法创作出脍炙人口的动画片《小鹿斑比》。1942年，黄齐耀加入了“华纳兄弟艺术公司”，一干就是20多年直至退休，其间创作了许多作品。此外，他还为多部电影担任美术设计。虽然，黄齐耀已经在艺术生涯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因为当时“排华法案”刚废除不久，作为闯荡好莱坞屈指可数的亚裔，黄齐耀仍备受歧视。比如，在《小鹿斑比》中，黄齐耀的名字出现在演职人员字幕相当靠后的位置，仅仅作为“背景”艺术家出现。他一生不仅致力于艺术创作，还积极推动亚洲艺术家面向美国主流社会。他和其他亚裔美国艺术家创立了洛杉矶东方艺术家小组，为其成员组织作品展，并为亚洲艺术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公众曝光度。

中国画风成就了黄齐耀

美国媒体这样评价《小鹿斑比》，评论家称赞了这部动画片令人难忘的简洁视觉风格，与迪士尼之前的所有作品都大为不同。黄齐耀的创作受南宋山水画影响，并有着具个人风格的鲜明色彩。 《小鹿斑比》就这样诞生在他精致铺排的自然背景中。

在奥蒂斯艺术学院学习期间，黄齐耀主要接受的是西方传统绘画和素描训练，但由于深受中国宋代水墨画的影响，他大胆地将西方绘画技法和东方的空灵水墨、磅礴书法笔触结合到一起，开创了全新的画风。据美国媒体报道，作为专业出身的画家，黄齐耀是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在加利福尼亚兴盛的现代主义运动的一位领军人物。在1932年和1934年，他的作品曾在芝加哥艺术学院参加群展，同时展出的还有毕加索、马蒂斯和保罗·克利的作品。正如2004年，他在华美博物馆举办个人画展时表示，西方画给人以强烈质感，而中国画却是让人觉得虚虚实实，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也正是这种中国画风成就了迪士尼的《小鹿斑比》。

黄齐耀称自己并非著名艺术家，而是幸运的艺术家。《小鹿斑比》是幸运之神赐予他的机遇，而黄齐耀凭借自身的画功也切实抓住了这次难得的机会。黄齐耀初加入迪士尼时，仅仅是一名动画创作的中间画师。黄齐耀回忆说，中间画师的工作是痛苦、重复的，这种动画领域的流水线工作会很快让灵魂麻木。而迪士尼在创作《小鹿斑比》时陷入了困境。迪士尼发现，惯用的巴洛克式风格无法烘托主人公小鹿和自然风光。黄齐耀感觉他的机会来了，作为一名风景画家，他主动请缨。黄齐耀用模糊的色彩和线条表现远方的山脉和草场等，华特·迪士尼被具有浓郁中国画风的《小鹿斑比》迷住了。他说，我喜欢这种不确定的质感，森林的神秘质感。随后，黄齐耀被非正式晋升为灵感草图艺术家。不久，《小鹿斑比》上映后大获成功。人们被这种模糊、朦胧又神秘的风格所吸引，《小鹿斑比》也被观众们认为是迪士尼早期最有美感的动画作品之一。

黄齐耀在90多岁高龄时，才收获了迟来的荣誉。2001年，黄齐耀进入了迪士尼的家族名人堂。2006年，黄齐耀获得动画领域的最高荣誉之一——第33届安妮奖评审奖的终身成就奖。2015年，有人为他拍摄了传记电影《黄齐耀》，好莱坞的星光大道上也留下了他的手印。2013年和2014年，旧金山的迪士尼家庭博物馆为黄齐耀举办了“水天一色”主题回顾展。纽约大学动画历史学家约翰·卡内梅克不久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黄齐耀创造了一个艺术方向，在以前的动画中从未出现过。

2016年12月30日，106岁高龄的黄齐耀与世长辞。他的辞世受到美国媒体的广泛关注，《纽约时报》等媒体用大量篇幅报道他的人生坎坷与事业成就。正如一当地媒体报道说，“他，当年用中国水墨画惊叹了整个迪士尼的华裔大师……虽已仙逝，但童话永不眠……”。（本报驻华盛顿记者 王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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