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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红楼聊书画之冯其庸先生

紫砂壶艺术网 时间:2017/2/4 17:29:28 【字号 】 【关闭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一部“红楼”,旷世奇书,古今多少文人,几尽毕生精力倾心研究。2004年10月10日,中国红学会在扬州举办纪念曹雪芹逝世240周年第二届红楼梦国际学术研讨会,笔者有幸结识了中国著名的红学家冯其庸先生。今年1月22日,惊悉冯其庸先生逝世,噩耗传来,不胜悲痛。冯老的道德文章令人钦佩,冯老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风光更在红楼外

    在参加研讨会前,我就较为详细地了解了冯其庸先生的简历。冯老是我国著名红学家,曾担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中国红学会会长等职。长期以来,一直研究中国古典文学、中国文学史、古典小说、戏曲、中国文化史、中国绘画、书法艺术等。特别是在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研究上,有很高的成就。他为推动和发展新时期红学事业发挥了重要作用。还出版了大量红学著作,如《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新校注本红楼梦》《八家评批红楼梦》等作品,深得海内外红学爱好者的好评。

    他不仅倾力研究《红楼梦》,还积极参与世界各国之间的文化交流,把中华文化的精髓传播到世界各地。他曾两度应邀赴美在哈佛、耶鲁、斯坦福等大学讲学、讲演,获美国富布赖特基金会荣誉学术证书;1984年赴苏联列宁格勒鉴定《石头记》乾嘉抄本,达成中苏联合出版的协议;1988年率代表团赴新加坡举办“红楼梦文化艺术展”,并应邀赴新加坡大学讲学;1991年赴新加坡出席国际汉学会议,并担任分会主席。

    他不仅在文学艺术、学术研究等领域有诸多成就,同时在书画创作上也取得了出类拔萃的杰出成绩。他认为,好的书法作品,应是学者之书、诗人之书,而不仅仅是书家之书。好的书法作品是从学问中来、从诗境中来,只有这样,才能自具气质、不染尘俗,没有书家习气。历史上的大书法家如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等等,无一不是大学问家。艺术作品品位的高低,取决于艺术家的眼光,而艺术家的眼光取决于艺术家的修养。他深谙书学之旨,故此,尽管他从小就学书习画,几十年间从未停辍,但他却不轻易将作品示人,而是潜心于学问,在诗书上筑基,七十以后,水到渠成,创立了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书法艺术形式,卓然成为书画大家。观冯老的作品是有情有景有意境,有光有色有画境。尤其是他创作的《山居图》《听瀑图》等,都体现了他扎实的国学修养、精湛的传统绘画技艺。冯老的画初学花卉,宗师青藤、白石,后学宋元山水。他的西部山水独具西域地貌特色,色彩斑斓,人称“惊彩艳艳”。冯老擅长书法,其书风先宗法二王,以行草名世,又喜作蝇头小楷,还时作榜书。其创作的丈八书法,体现了他雄强遒劲的笔力,此之为中国传统文人画精神绝学的承继者,诗书画皆精而不同凡响。 

    冯老书赠韩国李东泉先生的一首长诗中有这样四句:“十年一碑何足论,腹有诗书气自华。江山满目钟灵秀,笔参造化神始足。”笔者以为,诗句中“腹有诗书气自华”“笔参造化神始足”两句,不仅是对学书习艺者的期许,也是冯老对自己几十年书法艺术实践的高度总结。这两句话,体现了他对书法艺术的审美方式和崇高境界。

    除了读书、做学问、书法绘画之外,冯老非常重视游历。他一生游历过无数地方,六次去甘肃,七次去新疆,七十五岁高龄还登上海拔四五千米的红其拉甫口岸和明铁盖达坂。越是人迹罕至之境,越能激发他登临的兴致。冯老写过不少游历诗,读来神采飞扬、脍炙人口。其中有一首诗:“看尽龟兹十万峰,始知五岳也平庸。他年欲作徐霞客,走遍天西再向东。”短短几句诗,就可以看出冯老的豪迈之气。

    自成一家说红楼

    2004年10月10日,红楼梦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扬州迎宾馆大会议厅座无虚席。八十岁高龄的冯其庸先生端坐在台上,这天他要演讲。 

    在演讲中,冯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深入浅出,把专家的视角成功地予以切换:曹雪芹是封建社会的叛逆者,他以高超的艺术手段批判了封建社会,是超时代的作家,他把希望寄托于未来社会。 

    冯老说,要读懂《红楼梦》的思想,必须把这部作品放在具体的时代背景下。18世纪欧洲开始了文艺复兴运动,提倡人的价值,主张人应该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提倡科学。此时,中国封建王朝已进入鼎盛时期,社会逐步稳定,经济发展,已形成了不少像杭州、南京、扬州那样的繁华城市,有了商人、市民,封建社会已悄悄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这些都不可避免地对曹雪芹的思想产生了影响。他生于康熙五十四年、死于乾隆二十七年(1762),也就是所谓的康乾盛世,他切身感受到最残酷的文字狱以及封建统治者提倡的“程朱理学”对读书人思想的残害和对整个社会的禁锢。 

    关于《红楼梦》所表现出的思想,是一个长期争论的话题。一派观点认为表现了封建的民主思想,一派观点认为是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早期资本主义民主思想。冯老赞同后一种观点。冯老说,首先贾宝玉是反对科举制度的。他整日疯疯癫癫,愿和女孩子混在一起,但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不肯读书”,当宝钗劝他要“好好读书”时,他说林妹妹从来不说这种混话,马上下了逐客令。他对抗统治阶级为读书人安排的仕途道路,追求自由人生的道路。他追求的是婚姻自由、志同道合,而不是一见钟情、明媒正娶。他认为,《西厢记》里虽然早就写了男女自由恋爱,但最后还是皇帝赐婚,明媒正娶,归入封建社会正统伦理道德。而宝玉最后非林妹妹不娶,是一对恋人的心心相印,是对封建社会共同的叛逆。还有他的“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名言,都是反对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的思想…… 

    情系扬州红楼缘

    冯老演讲的当晚,扬州市政府在西园国际厅举行晚宴,宴请出席会议的专家、学者。笔者有幸与时任代市长的王燕文一道陪同冯其庸、李希凡等会议组织者坐在主桌。酒过三巡,谈话的气氛更为浓烈。这次会议安排令冯老特别开心,看起来老人的精神非常饱满。他听扬州的朋友说有人动议想拆掉天宁寺。听到这个消息后,冯老很着急,他找到扬州市有关部门,反复宣传天宁寺是当年曹雪芹祖父曹寅刻《全唐诗》的地方,具有极大的文物价值。经过多方工作,这一文物幸免于难。

    冯老还谈起他对红学研究的一些考证,曹寅在被抄家之前,经常往来于南京、扬州,尤其喜爱住在扬州。最后也死于扬州。他历数扬州与《红楼梦》及曹寅、曹雪芹等曹家人的深厚渊源。他说:追根溯源,《红楼梦》的根在扬州,国际红楼梦学术研讨会选择在扬州召开,是最恰如其分的一件事情。再说,如此规模、如此隆重的一个国际性会议,没有一个好的主办方,要开好是很难的。他称赞扬州对会议的热情相助,认为扬州是红学会必然的选择。

    冯老还说,1975年他为了校订《红楼梦》来到我市,住在西园饭店。他向时任西园饭店的总经理丁章华建议开发研制红楼宴。之后西园饭店抓住红楼宴这一烹饪美食文化课题不放,从菜肴内容、菜名等方面不断改进,并多次赴京或致信向冯老求教。冯其庸还亲自出面,请李希凡、王世襄等国内红学界、美食界专家进行研讨敲定菜名。

    “天下珍馐属扬州,三套鸭子烩鱼头。红楼昨夜开佳宴,馋煞九州饕餮侯。”这首诗是数年前冯老在北京为扬州而作的。他说,当时他因多时不到扬州,在北京通州他的寓所写诗至此,不觉情动,颇思再来扬州,再品扬州红楼宴。后来,冯老再来扬州时,在我们的恳切要求下,他挥毫泼墨,写下了上述夸赞维扬菜的这首诗。那灵动飞舞、清新雅丽的文人书法,甚是夺人眼球。自被镌刻成漆器楹联,悬挂在扬州迎宾馆的红楼大厅后,凡是前来就餐的宾客,均要驻足观看,赞不绝口。

    冯老深情地说,阔别扬州12年,“扬州的变化太大了!”在冯老的眼里,扬州已经是一个新的扬州,他说,扬州的西部新区恐怕比老城还大吧。老人随即又改口说,说扬州“新”不准确,扬州老城区古城保护非常好,该保留的都完整地保留了。他提到了扬州的汉陵苑、宋大城遗址、平山堂、高旻寺、东关古渡。他对扬州名胜古迹的保护赞不绝口。冯老确是个博学的老人。席间,我们不仅谈红楼,还谈明清之际的士大夫,言及钱牧斋、吴梅村、王铎等,不胜感慨。冯老认为文人应有气节,但历朝以来,不能过关者多多。有人自觉“附逆”,有人无奈为之,文人的痼疾是显然的。谈话间发现他对文学之外的事物有诸多兴趣,古典戏剧、两汉画像石、诗词歌赋,均有己见。由此想来,他在“红学”领域能卓有成就,正是知识丰厚驳杂所致。古人说,功夫在诗外,我始信焉。 

    冯老谈话放得开,收得拢。他话锋一转又扯回到《红楼梦》,他说扬州应该打出红楼牌,不过,这张牌要打得高雅,不能浅薄。他娓娓道来,曹雪芹的祖父曾在扬州主持修编《全唐诗》,又曾在扬州三汊河为康熙皇帝建造南巡的行宫。曹雪芹在《红楼梦》这部巨著中,也多次以扬州这个地方为原型,经过艺术加工之后,写进了小说里。因此,他认为,扬州要打红楼牌,有着其他城市无可比拟的优越条件。不过,他提醒说,要借《红楼梦》这部巨著来打扬州的旅游牌,不能急功近利,不要离开《红楼梦》这部高深的文学作品的文化品位,不要光是广告性的、经营性的、赚钱的,这个太浅。他一脸严肃地说,要宣传红楼文化,宣传《红楼梦》的成就,宣传《红楼梦》在全世界的影响,然后再讲到这个作者是从我们这里成长出来的,这个意义就不一样了。听到这里,王燕文连连点头说,冯老说得好,我们应该很好地利用《红楼梦》一书的国际影响,提升扬州的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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